《十十》一詞則沿自楊德昌的電影《一一》,由十個家庭的故事所產生的意義似乎比「十」複雜些,於是作《十十》。我走訪了九位朋友的家(另外也包括自己),為他們的家拍照。相片是以最平實、直白的方式呈現家居,廣角鏡頭下無人的家中,看到整個居住環境和人的生活痕跡。同時,窗外滲出一片白光,我認為是一種無以名狀、茫茫未知的共通狀態。封面「十十」二字也構成一扇窗,以作呼應。
另加以採用文字,記下我們的家庭歷史,成長在相近的地域和歷史背景之中,家庭的相處、變化和衝突,似乎可以「是他,也是你和我」,構成我們這一代人共同的故事。「翻頁」這動作與《安居》錄像的橫向運鏡互相呼應。
以下為書本中的文字節錄:
「CYKH1106:我爺爺和爸爸很早便移居到香港,我和弟弟也在香港出世。爸爸很早期便申請公屋,那時競爭還沒有很激烈,而他只是剛好跟他的工友一起去申請。他一開始住在九龍灣啓業邨,後來搬來這屋邨的另一個單位住。我出生後,一家跟爺爺住,因為過於擠迫又遷到現在這裡。可是,這六人單位現在只住了三人,爺爺和爸爸先後因大腸癌、結腸癌去世,那時我才三歲半。我其實記不得那時的事,一切都是媽媽告訴我的。沒有記憶其實還好……」
「BETS1716:其實自大學住宿舍以來,到現在有工作室,我已經較少回家,大都維持星期六日才回來。可是我仍然很不習慣把工廈的工作室當作居住的地方,工廈裡有很多細節都會令我不舒適。例如:因為沒有安裝洗衣機,每星期都要拿衣服回家洗;工廈的看更對我深夜回去感到奇怪;有次有人無故敲門,我完全不敢去開。如果不用外出工作,我寧願住在偏遠村屋呢。」
「LCYL0305:我們是十多年前的新移民,但情況比較特別。爸爸在我幾歲時就過身了,後來姐姐、弟弟和我來了香港,與爺爺住在九龍灣啓業邨的單位。那是一人單位,十分擠逼,幸好那時我們還小。我小五時家人搬了出去,租住了九龍城的低層唐樓單位,雖然空間不太大,但一住便是十多年。媽媽因為某些原因,仍保持大陸人的身份,但大部份時間她都跟我們一起在香港生活。那時租金每年增加,由起租三千四百元,到後來七千元,因此媽媽的負擔也很大。我們搬走時租約剛好完滿,如果再續升幅應該更大。三年前,我們終於收到公屋的入伙通知,雖然是三人單位,但還是接受了,因為我們怕超過公屋入息限額。」
「SMPSY3408:居住的環境好不容易穩定下來,家人的關係卻開始出現問題。簡單來說,就是爸媽的生活方式太不相同,他們決定分居,爸爸便搬了出去。因此從我初中起基本上只與媽媽二人生活。有時候爸爸會回來,可能只是洗衣服、睡一覺。我具體也不知道他住在那裡、在幹什麼。 他們還是有聯絡的,但事實上我也不清楚他們有否正式離婚。
我從中學開始便學習自理生活,媽媽的工作很忙,早上我睡醒時她都已經出門了,晚上九點才回家。現在我常在大學工作到凌晨,見到她的機會很少。甚至有時候我們各自都沒有回家睡。以前,公公婆婆經常會來港探望我們,特別是年尾這段時間,會跟我們一起過冬和過年。當我們有空時也會回湖南的家鄉探望他們,但高中後的生活實在太忙,已經很少回去了。去年公公病倒,媽媽回鄉整整半年去照顧他,家裡就只有我一個。」